编者按:“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。”15年前,习在浙江安吉县余村考察时,提出这一科学论断。若能够把这些生态环境优势转化为生态农业、生态工业、生态旅游等生态经济的优势,那么绿水青山也就变成了金山银山。
绿水逶迤去,青山相向开。15年,“两山论”深入人心,各地自觉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,久久为功、善作善成,生态文明和美丽中国建设不断取得新的成效。浙江安吉,风吹竹林声又起;山西右玉,黄沙减退,绿意复现;贵州黔西,林子多了,地又肥了,老农民放下锄头开起了民宿……慢慢的变多的地方不再为短期利益而牺牲生态环境,生态环境保护与发展的关系更加协调统一,一处处绿水青山正变成一座座金山银山。
今天,本报生态版和经济版共同推出特别策划,讲述来自浙江安吉、山西右玉、贵州黔西的3个家庭、两代人在过去的15年中,守护绿水青山、换来金山银山的故事。
“安吉人对竹子的感情可不一般呐!”说话间,身材瘦小的毕正华一手拿着劈篾刀,一手拿起竹条,刀往下推,竹条往上送,两手齐动,一根竹篾便有了雏形。
这是浙江安吉县杭垓镇的一家竹工艺品厂,62岁的老篾匠毕正华说:“做了一辈子的篾匠,竹子就是我的念想。”
毕正华所在的天荒坪镇西鹤村,四面环山,竹林环绕。一开窗漫山竹林入眼,风一起沙沙作响。这样的景象,或许是不少城里人的向往。
安吉现有近百万亩竹林,延绵的竹海是当地最具代表性的风景。然而,从砍伐竹子到保护竹林,安吉人可是经历了一番不易的探索。
在过去,竹子是村里老一辈人主要的收入来源。说起竹子,毕正华道出了西鹤村人的困惑:卖原竹、削毛料、编竹篾……村民干得虽辛苦,赚得却不多。“一天能砍上万斤毛竹,可算一算收入却没多少。”毕正华说。
怎么让满山竹子变成口袋里的“真金白银”?西鹤村人想过不少法子。“上世纪90年代,竹炭是‘紧俏货’,村里陆续办起几个竹炭厂。我们砍竹子卖给他们,比直接卖竹子赚得多些。”毕正华回忆道。竹炭销路慢慢的变好,对竹子的需求日益增大,尝到甜头的村民纷纷加入砍竹卖竹的队伍中。
钱袋子鼓了起来,但满山苍翠成了代价。竹炭厂上空总被浓烟笼罩,村子里的蓝天少了。路过竹炭厂,村民要捂住口鼻一路小跑,走得慢就会吃上一嘴灰。绵延的竹海被过度砍伐,水土流失严重。一场大雨就非常有可能带来山洪,一到雨季,全村人无不提心吊胆。
眼看“甜头”变“苦头”,这可不是西鹤村人想要的结果。安吉县自然资源和规划局相关负责人和记者说,上世纪末,安吉确立了“生态立县”的方针,启动一系列自然修复工作。
自2000年起,西鹤村陆续整改一批污染企业,积极努力配合县里推进生态公益林建设,实施封山育林,补植阔叶树和竹子。村里还将“禁止乱砍滥伐”写进村规民约,制止乱砍树木、滥挖竹笋等行为。
在精心养护下,西鹤村的竹林逐渐恢复了元气。深知自己这辈子的艰辛,毕正华说啥也不想让儿子王杰再跟竹子有关系。“砍竹子没出息,我希望他能找份其他工作。别像我一样,跟毛竹打一辈子交道!”他反复强调着。他没想到的是,在儿子王杰手中,竹子里生出了“金子”。
苍头河畔,清澈的河水穿过两岸大片的杨树林和草甸。不远处,几头牛在岸边悠闲地吃草。7月,白色的荞麦花和漫山遍野的绿树,装点着右玉的田间地头。如今的右玉,林木绿化率已达到56%。
可是曾经,这里的林木绿化率不足0.3%。“那会儿一到冬春季节,有时候早晨连门都开不了。为啥?外面的风沙把门都堵住了!”王虎林介绍,右玉农村每家每户的墙都不挨着,“中间要给风沙留出通道来”。
王虎林今年65岁,前几年刚退休。他在右玉县担任过村支书、乡镇干部,一辈子和种树打交道。“在我们右玉,有一项几十年来从始至终坚持的工作,就是种树。”王虎林说。
右玉的绿化,从搞“会战”开始,最有名的就是“三战黄沙洼”。黄沙洼位于右玉古城,沙丘逐年移动,快把古城“吞掉”了。1956年开始,花了近10年功夫,右玉举全县之力,终于把“黄龙”遏住了。王虎林小时候,就参与了这场会战的后半程。“我小的时候,一亩玉米地收成五六十斤,后来,树多了,沙少了,粮食也渐渐够吃了。”王虎林回忆道。
1976年,王虎林担任了张化村的村支书,“那时候村里植树热情很高。除了在本村种树,还经常去支援附近乡镇,全靠步行,骡车拉着铁锹。兜里揣着玉米面窝窝头,一小时走八九里地,走三四个钟头。”
上世纪80年代,植树的条件稍微好了点。“村里有几台三轮车,能拉工具和人。”当时,王虎林从村里调到乡镇担任会计,但种树一点没耽误,“种100棵树,不仅能折算成工分,还能奖励一袋方便面。”王虎林笑着说,那时方便面可是稀罕物,只有坐月子的妇女们才能“享受”。
1983年底,右玉人工造林面积达到110.75万亩,全县林木绿化率达到37.5%。现在,“会战式”绿化已不再需要,绿化主体也逐渐转向更专业的市场化公司。但是,右玉人种树的初心始终未变。右玉再也不是那个饱受风沙肆虐之苦的贫困县——2018年,右玉县顺利通过验收,实现脱贫摘帽。
王虎林的儿子王兴文从小跟着父亲上山种树。小孩子贪玩,帮大人扛苗、抬水之后,王兴文就在野生沙棘林里摘几串沙棘枝。他至今记得:沙棘果放在压饸饹面的机器里“榨汁”,再加上一点白糖,简直就是幸福的味道。年少的他没想到的是,多年以后,小小的沙棘果成了“金果果”。
午后,绿荫遮掩下的小山村一片清幽。古凤岐拎起镐头和竹篮,打算趁着好天气,进山采草药。
77岁的古凤岐,家住贵州黔西县中建乡营盘村,虽已是满头银发,走起山路来依旧步态轻盈。“我小时候,林子比现在还茂密,树底下到处是野生药材。”古凤岐说。
“如今山上郁郁葱葱,山下稻花飘香,山里还有不少参天大树,有的树干粗得五六个小孩都抱不住。”古凤岐清晰地记得,上世纪50年代末后,接连的毁林开荒,导致植被锐减。地是多起来了,但风调雨顺的年份少了,连药材也不容易采了。大伙儿的光景日益艰难。
“基本要靠天吃饭,一亩地产300斤粮食就算不错。”为了能够更好的保证不断顿,古凤岐一家跟村里人一样,拿少量粮食掺着大把蔬菜一起煮,但吃再多也不耐饿。
“我算是看明白了,穷山恶水长不出金元宝。”1988年,作为家中长子,不忍心让父亲一个人苦苦支撑,16岁的古国昌便外出务工。广种薄收、水旱灾害频发,吃尽了苦头的营盘村老乡们,渐渐认识到问题的根子出在林子上。
“一段时间不下雨,地里就会开裂。连着下几天雨,滑坡和洪水又会接踵而至。山上没有树,水土保不住。土给冲走了,还怎么指望大丰收?”外出揽活时,古凤岐观察到:树林长得好的地方,老百姓往往不愁吃喝,林子破坏严重的地方,种什么都不行。
到1998年,营盘村的森林覆盖率已经不足30%。后来,天然林保护和退耕还林工程开始实施,千疮百孔的村子终于迎来了转机。“老百姓都愿意把地拿出来种树,家家直接领粮食作补偿。”中建乡党委宣传委员、时任林业站站长李果介绍,通过林权制度改革,林地承包经营权和林木所有权界定到户,群众植树造林的积极性更高了。
“林子多了,地又肥了,好日子就在眼前呢。”古凤岐不甘落后,主动将两亩坡地栽上树。在村民的精心呵护下,营盘村如今已拥有9000多亩林地,森林覆盖率83%。老乡们盖起了小楼房,水泥路也通到了各家门口。古国昌家靠开民宿过上了好日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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